迷思
*青春疼痛文学
*《Step Step》——Suran
“我们来拉个勾吧。”
“拉什么勾你是小孩子吗。”
发现果子由芯儿开始成熟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。
睡满了人的练习生宿舍就是个大通铺,闷热又烦躁,男孩子们脱得不剩下几件衣服,三三两两地在房间的角落成群,甚至不想讲话。
金有谦纯粹是,结束了练习过来凑热闹的,他年纪小,多数时候也就是听着哥哥们插科打诨,而像现在这个情况,他也确实没话想讲。
王嘉尔在睡觉。
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的房间,男孩就那么仰倒在地上睡着,可爱到没形象可言,运动员时期练出的肌肉鼓鼓囊囊,跟他们这些半大的小孩不一样,充满精力,充满坚毅,充满勇气。汗水渗透过睫毛的时候,大概是扰到睡眠了,眉间皱起,又是不一样的模样。
说什么呢,就算摆脱一切光环看王嘉尔,他也是最不一样的那个。
金有谦抱着膝盖隔着一点点距离坐着,想着离得太近肯定会让王嘉尔更热的。
又有旁的人走过来,还没等他出声说别吵着他哥睡觉,那人却自顾自地坐在了王嘉尔身边,手上拿着几本薄杂志,平稳又安静地给睡着的人扇风。
啊,金有谦眨着眼睛看段宜恩频率稳定的动作,他怎么想不到呢。
不过这样手会很累的,也不知道能扇多久。
王嘉尔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凉风,向着段宜恩靠得近了点,蜷起来像有了安全感。
金有谦抿了抿嘴唇,轻轻别开脸去。
对面刚刚还熟睡的小孩此时睁着眼睛,刚醒的眼睛里还布着血丝,湿透的额发贴着脸颊还在淌汗,眼神一动不动地,盯着段宜恩扇风的那只,温柔又坚定的手。
小破孩,金有谦抬起了眉毛,挑衅又通透地看过去,跟BamBam四目相对。
泰国少年眼里没什么情绪,嘴边倒是还给金有谦一个不屑的笑意。
彼此彼此。
“那么,我们这算把话说开了是吧。”金有谦躺在自己的床上小声地说话,生怕被谁听了去。
“你怕什么呢,珍荣哥房间都熄灯两个小时了。”BamBam也声音弱弱地应了一句。
他们看上去长大了不止一点点,却好像没有长大一样。
“我早就知道你暗恋的事情了。”金有谦抱着自己的玩偶摇头晃脑:“不过难以想象啊,我竟然会有一天跟你聊这种事。”
BamBam嗤之以鼻:“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,我第一眼看见你看他的眼神…”
“打住打住。”金有谦打断他:“不要互相伤害行不行。”
行啊,我们本来也不是为了刺对方痛处才坦诚的。
少年们难得的寂静好一会儿,却一丝睡意都没有。
“真好啊。”还是金有谦先开了口:“他们真好啊。”
这醋溜溜的语气,BamBam哼一声:“你就说真心话吧,装什么装呢。”
“诶嘿嘿,要是是我就更好了。”
BamBam抱紧手里的被子,对啊,要是是我就好了。
所以这大概是一个最坏的发展吧。
不止一次被身边人调笑说了,BamBam跟Jackson真是很像啊,然后王嘉尔就得意地抱住小孩说当然啊这可是我亲弟弟。
“是挺像。”段宜恩看着王嘉尔露出的小括弧也笑得眉眼舒快。
BamBam苦涩地看了金有谦一眼。
金有谦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想要靠近他,想要变成他,想要取代他。
没关系的,我也是这样的,不要难过啊。
采访的时候,小孩依旧是笑容无邪的小孩,只有金有谦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。
有多喜欢一个人,就有多想替换掉他身边那个人的存在,自己也无意识的,就一笔一划地模仿,开始朝着不可控的地方过去,可是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取代啊。
只是为没有宣泄而过分扼制的痴念找个寄托而已。
“如果重生一次想成为哪个成员呢?”
“我吗?我最想成为Mark哥。Mark哥是我的目标。”
少年奶滋滋的声音很努力没有发抖,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。
BamBam笑容在脸上停顿了两秒,金有谦对他勾勾嘴角。
勇敢点。
芯儿开始变甜或许不是什么好事情,会衬得其他的果肉更酸的。
基本上没什么人能懂BamBam在想些什么,因为这孩子脾气太好,又善于消化,再加上语言不是很顺溜,基本上什么都往自己肚子里吞。
但也没人担心他会不会忧郁不适应,因为这孩子出了名得欢欢喜喜爱闹腾,也不会失了礼仪丢了分寸,特别是看在天真烂漫的份上,在长辈们面前都玩得开。
他跟段宜恩认识得很早。
早到什么程度呢,早到他那时候小的,段宜恩可以抱着他睡觉的程度。
而且他隐藏得非常,非常好。
BamBam几乎在某段时间里,是段宜恩跟其他人唯一的话题,他被这个哥哥照顾着、保护着,他也用自己的方式不让段宜恩过分地不合群。
直到有人来打破这个似有似无的平衡点,像是一把剑刺破布帛,不仅撕裂了既有的状况,还裁出了更美好的形状。
王嘉尔的到来不是一个必然,段宜恩也并非要为这个偶然做些什么的。
但是,BamBam接过段宜恩和王嘉尔一齐出去买的零食时想,他分明感觉到了,他的两个哥哥用着他听不太懂的语言说话,他只能听出来,上句是中文,这句是英文,下句可能会是韩文,总归不是他最擅长的那门语言。
尽一切努力把每个陌生的语句音调记下来,千万遍重复着在心里默念,为的就是下一次在段宜恩面前说出一句,能让他哥哥笑着摸摸他头发。
BamBam在这之前会去问王嘉尔,这样说中文的意思对吗,英文可以用这个单词吗,王嘉尔甚至比段宜恩还要宠他,一字一句地纠他的发音,笑起来像是初春消融冰雪的太阳,做得好还会抱着他摇一摇。
段宜恩抗拒不了的,他觉得心火逐渐熄灭,谁都抗拒不了的,顺带着嘲讽金有谦。
“你可跟Mark哥一点也不像。”BamBam侧着身子看在夜色里模模糊糊的金有谦的脸。
“算了吧,你当然这么认为。”金有谦也侧过来和他面对面:“我也觉得你跟Jackson哥一点都不像。”
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,但又好像看得清,反正都在努力地看着。
“我说假如,假如啊,真的变成Mark哥的话…”小孩的声音又糯又轻:“你想做什么呢?”
金有谦用手捂着眼睛:“我就想牵一下他的手…”
“什么呀金有谦,你真是个纯洁结晶体。”
“那不然再亲一下?”
“噗哈哈哈我明天就去亲给你看,气死你。”
“切,那你呢,变成Jackson哥的话。”
“我想。”BamBam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缥缈着吐字:“我想他抱着我睡一觉。”
其实都不是什么难事。
要不是因为暗藏的心思,这些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难事。
金有谦被BamBam死拉硬拽着去打耳洞的时候想,痛就痛一下,还能怎么样呢。
“你就是看到他们两个又去打耳洞所以也拉我来。”金有谦用浸了麻药的棉布按着耳垂,看着一旁不安晃荡的BamBam:“害怕?”
“你先打再说。”
BamBam咬着指甲看金有谦通红的耳朵,小型的耳钉枪对准了已经被捏得薄薄的耳垂,咔嗒一声,金有谦也就皱了皱眉,血倒是流了好几滴。
“还行。不怎么疼。”
隐隐钝钝的痛觉,时刻提醒着什么,金有谦很喜欢,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常常去扯这个伤口,好让感觉留得更久一点。
BamBam蹲在地上半晌,然后站起来:“我不打了。”
“什么啊你。”
“我不打了。”小孩眼睛通红,用牙齿撕自己嘴唇上的死皮:“我怕疼。”
是啊,已经这么疼了,金有谦想去抓BamBam的手,却意识到什么,抓了抓他的肩胛。
“胆小鬼BamBam。”
“过两年嘛,再过两年。”BamBam忙不迭指着墙上的耳环示意金有谦买:“这个好看。”
一点一点往后推,大概还有很多很多个两年吧。
就是可惜了青涩的果子们,放在一起熟得快,也烂得更快。
段宜恩和王嘉尔三不五时的小吵架演变成了严重的大吵架。
是那种冷战式的,不说话,不眼神交流,不肢体接触,王嘉尔天天拖着BamBam做这做那,段宜恩更干脆,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。
一种身边的人连插手管都管不上的氛围。
金有谦总是最勇敢的那个。
“哥。”他找了王嘉尔:“你们别吵架了,在吵什么呢。”
王嘉尔似乎一下就颓然了,鼻尖透透地红着,微微翘着,没经过造型的头发软趴趴像块绒毯盖在额头,说,我不知道啊,我怎么办呢。
能怎么办,要不然就把话说清楚,要不然就把关系断干净,金有谦冷漠地想着,却酸到要哭的样子,心脏和眼角都抽抽着疼。
谦米别哭,王嘉尔抱着他,把脸埋在他肩膀,不知道是谁哄谁,不是你的错啊。
是啊,本来也不关我什么事情。
“去找Mark哥谈谈吧。”
王嘉尔依旧拖着BamBam,站在门口不敢进去,BamBam叹着气,先推开房门,段宜恩躺在床上,闷着被子听歌。
“Mark哥。”小孩去扒着双人床的上铺边沿:“不要这样。”
段宜恩摘下耳机,也不看他,就是摩挲着手里的电子设备,说,我没想跟他吵架,自然而然就这样了。
然后说,别管了Bam,挺复杂的。
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名火,BamBam气冲冲地拿走了段宜恩的iPad,然后把门口的王嘉尔拉进来,从外面把门给关上,大喊一句,不和好就别出来了。
用错地方的一腔孤勇。
金有谦目瞪口呆地看着BamBam拽着门把,然后帮着把他因用力过度而僵硬的手指给掰开。
“他说挺复杂的。”小孩拧着指节,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:“我也觉得,太复杂了。”
“你别挤我啊。”BamBam把金有谦的玩偶全都搬到地上,然后裹着被子窝上床。
“掉地下也是你活该。”金有谦怼他一下,真的差点把人给掀到床下去。
“好了你们俩快睡吧,明天我把地铺拿过来。”段宜恩推推王嘉尔的肩膀让他过去些,王嘉尔干脆把两个人的被子叠在一起盖,搂着他一只胳膊靠得紧紧暖暖的。
两个小的互相看一眼,很想骂脏话,但是也不知道该骂些什么。
太冷了,连嫉妒的火焰也是冰的。
讨厌冬天,BamBam抽着鼻子听隔壁床的哥哥们呼吸均匀地熟睡,金有谦的后脑勺像个栗子,刚烤好的那种。
金有谦转过来,他也没睡着。
“羡慕?”
“就是冷。”
男孩掀开自己的被子,学着哥哥们把BamBam包进来,再把两个人的被子扯到一起,抱住手脚冰冷的小孩。
怀里的人挣扎,金有谦就悄声说:“你还记不记得,我们互相坦诚是因为什么。”
BamBam停下来缩成一团,把凉透了的手脚塞到金有谦臂弯里。
为了自欺和欺人啊。
“现在想想太难过了。”金有谦在好几天后的黑暗中用手机灯晃BamBam:“我想哭。”
“你要是现在哭,我会嘲笑你一辈子的。”BamBam挡着脸怕光线刺眼。
“就知道你会这样说,所以我不是就想想么。”金有谦啧一声,不以为意地擦一下眼睛。
少年的自尊,无时无刻不在逞强。
“金有谦,说真的啊,你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像Jackson哥。”BamBam突然开口。
“有一点儿。”金有谦下意识地回答。
“我其实也觉得你越来越像Mark哥哈哈哈。”
“是不是瞎啊你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要不然。”BamBam用被子盖住半张脸。
“什么要不然?”
金有谦呆愣一下,掀开被子下床,坐到BamBam床边,小孩提起一边被角,让他顺势滚进来。
默认了的话,互相取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。
“可以,试试吧。”少年伸出一根小拇指,冲着咫尺可触的人晃晃。
不过也有好的一面,像是种子,总是要受到腐物的滋养,才能更快发芽生长。
用尽全力不做自己其实比想象中轻松很多。
BamBam收掉所有敏感的触角,在所有的情景里都兴致高昂地,用许许多多的调侃与玩笑,把气氛全部炒起来,无论是谁都给120分的反应。
金有谦就更简单了,他只要在这时微笑着看BamBam就可以。
不确定的影子将有未有地重叠,给所有的看官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与喜悦。
推测着怕是世上爱意大抵相似。
然而他们不停地确认着对方,就好像抓住唯一的浮木,以此来警告自己,不要真的演谁就是谁了,不要给自己按上错误却心念的人格。
效果并不明显。
他们过分享受。
温柔到融化的注目,BamBam感觉自己的侧边脖子都烧灼着,这种感觉太好了,太被重视了,太被需要了。
永远的鼓励和热情,金有谦从未有过如此力量满盈的感觉,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头,总有人点头跟他说他可以。
美梦似乎成真。
有谦啊,最近真是长大了不少呢,王嘉尔这样说,他看着金有谦的眼神不再是充满期待,而是趋近于满足。
段宜恩点头,Bam也是,跟小时候都不一样了,完全长大了。
哇我们的语气好像老爷爷,王嘉尔弯着眼弧甜蜜地撒娇,段宜恩就皱着鼻子受不了一样地笑,伸手抚开男孩零碎的刘海。
幻境碎裂。
“这样好奇怪。”金有谦抱着抱枕坐在床上,放空着捶打被棉花填满的部分:“那不是你,那也不是我,但又确实是我们两个。”
“不然还是算了吧。”
“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“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啊。”
“装出来的还不如不…”
“你现在还分得清吗。”BamBam如同往常一样把自己缩在被子里,像是要哭一样:“我怎么觉得那就是我呢…”
“那你现在喜欢的是我还是Mark哥。”金有谦转过头看他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BamBam没有回答,金有谦就又问了一遍。
“那你现在是不是喜欢上我了。”
金有谦曾经很认真的用目光追随过一个人,那个人是他的暖阳灯塔,也是他的琉璃瓦片。
之所以用曾经,是因为他不会再用直白的光束试图灼热光源了。
这个世界上,有些人天生就是强大而炽烈的存在,温暖的同时稍不留神就会被烫伤,而有人天生就有冷清但柔和的凉意,由其自然地吸引,互相磕碰着交织。
而大多数人两者都不是,只是追逐太阳的行者,或者渴求冰水的路人。
“Jackson哥。”金有谦偷偷凑到王嘉尔耳边:“我最喜欢Jackson哥了。”
少年的目光如水般缓慢流淌,没有任何逾距的意思,王嘉尔捂着嘴笑,丝毫不在意地抱住他。
你看啊,你看这个人。
金有谦装作得意,用手指比作小树杈的样子放在眼边,BamBam无奈地摇了摇头,被段宜恩塞了一勺炒饭到嘴里。
应该不是。
应该没有的。
你呢。
破开种皮那清脆的一声,是蜷着时候挣扎着一层层剥开芽衣往外冲撞,逃离开一场不见血凌迟后的欢呼。
嫩黄的初芽生机勃勃,全身都是刚刚开始愈合的皮肉。
金有谦死拉硬拽带着BamBam又一次去了耳饰店。
算一下时间,刚刚好过了两年。
BamBam愁眉苦脸地看着金有谦,现实里哪有那么多理想化的两年又两年去挥霍啊,实在是,真的是,不想打耳洞啊。
“你不是说分不清么,这是最好的办法。”金有谦伸手狠弹了一下面前人的额头:“兑现诺言吧男子汉。”
BamBam看了一眼耳环的尖端,深吸一口气,再看向金有谦,还没开口,就被少年单手捏住脖子,从脸侧摸上了耳朵。
“我其实想过了,以那样的模式相处没什么不好,你也喜欢,我也喜欢,不复杂的,很简单的。”
“也不用放弃或者释怀,反正我们互相不能更了解了。”
“像一些也无所谓,说不定就是我们本来要变成的样子呢。”
“你就是你,我就是我。”
手从脖颈耳边离开,BamBam慌忙摊开手掌去抓,什么也没抓住。
店员开始消毒器具,小孩无助地抬头看,眼珠透明的,马上就要分崩离析,金有谦软软的手掌遮住他的眼睛,然后搂紧他细窄的肩臂,慢慢地,自然地,往下找寻。
“不用担心,真的,疼过就好了。”
来牵手吧。
勾小拇指也行。
完
一个精准(?)的副标题:
逆袭之爱上暗恋对象的情敌——by柿子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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